12.如何遺忘 Engraved
「學長！」劃破沙塵的嘶吼，貫穿了整座鬼王塚。幾乎是在那一瞬間，褚冥漾將兩人的身影重疊。
染血的亞那，生死不明的冰炎，兩個人從來相像。
該怎麼辦？褚冥漾多想上前幫助冰炎。
目前看似是最糟的狀況：鬼王復活，而他不確定言靈能否使用……但，若不能驅動言靈，那鬼王又是怎麼復活的呢？再加上先前鬼族說過的話，串連起來的結果仍舊指向同一個方向——褚冥漾，就是妖師。
只有妖師，才能以意念驅動言靈、改變本不該存的未來，然後，他想起來了，早在第一天回到這裡時，就有一股感覺在身體裡頭流竄……原來，這種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就是言靈之力。
說熟悉，是因為與先前一樣；但說陌生，為什麼？
煙霧逐漸散開，他看見站在裡頭、渾身浴血的冰炎，原先的黑袍被刮得處處是破洞，用來圈住頭髮的像皮筋也斷了，留下銀色的髮絲飄逸在空中，有的還染上赤紅的鮮血，樣子好不狼狽。鬼王邪笑一聲，衝了上去。
褚冥漾仍站在遠處觀望，他清楚得很、現在的自己還無法對付鬼王。這是場沒人有能力插手的戰鬥，連資深紫袍都只能在旁輔助。
※
『鈴、鈴、鈴——』
口袋裡的寶石發出的聲音更響亮了，褚冥漾把它平置於手掌。四周猛地浸滿濃霧，接著有個熟悉的臉孔浮現在他眼前，雖然距離很近，卻看不清他的臉，彷彿給什麼蒙住了一樣。
王族兵器持續作響。
第一次接觸這顆寶石時的溫柔聲音又竄了出來，『我，艾黎娜，將為過往所做錯的事負責。』眼前的人牽起褚冥漾的手，在他耳畔說道，『豎起您的耳，仔細地去聆聽、那藏匿於風下的微微聲響。』
『請不要懷疑，不要動搖……』
畫面突然終止，濃霧復散開，眼前還是一片混亂，耶呂鬼王再次與冰炎交鋒，情況越來越不樂觀。淺笑並定下決心，褚冥漾說出浮現在腦海中的話，「如果你有和我相同的想法，那就現身吧。」接著不該存在的大量水氣逐漸匯聚，先定出形體，小水滴在細細雕琢，凝成了女人的容貌。
褚冥漾瞪大了眼，「妳、妳不是——」正要說話，女人卻做出禁聲的手勢。
『別說，請別說。』她好看的唇揚起恰好的弧度，勾起的笑讓褚冥漾不再發聲。
※
凡斯在行走，身旁的腳步聲顯示有兩人與其並肩。
水之聖地，同時也是古代清淨的聖域一向不准許外人來擾，除非有熟人領路或是本身出自那裡，才有辦法踏入，但由於今天是臨時起意，所以兩個條件都沒被滿足。
「你們是誰！入侵者！」有著嬌小身型、背上還長了對透明翅膀的守門者大聲喝斥，「未表明身分的入侵者，我將在此驅逐你們！」
亞那微笑地走向前，像是示好，「我是冰牙……」說到一半，另一人卻阻止了未說完的話。
「拉蜜兒、你已經不認得我了嗎？」安地爾背對著凡斯走上前去，在守門者的耳畔冷冷地丟了一句話。
守門者的表情有些迷惘，呆愣了會，隨即露出驚怕的表情，「你、你……！」翅膀有些發顫，自主讓開了道路。
「走吧。」安地爾向兩人示意，沒少觀察到精靈的困惑，以及妖師的蹙眉。
畫面再次切換，他們已經進入聖地。
在水之聖地活動的人向來不多，就連訪客也十分稀少，但今天卻不再相同。拉蜜兒有些顫抖地替三人開啟光之聖泉的門後，原先在眼前的景物全數碎裂，散落之後留下的是座巨大的湖泊，遠處隱約可見一個逆流瀑布。
他們站在幾乎透光的原野。從綠茵草地升起弱光，襯在本就白皙的皮膚上，顯得更加光澤明亮。
潭中濺起水聲，接著擁有淺藍髮色的人魚探出身來，仍濕漉漉的髮絲貼在潔白的肌膚上，有些漫不經心。她優閒地倚著一旁的大石子，格外慵懶。
「艾黎娜．妲利亞。」準確無誤地叫出人魚的名字，安地爾藍金的雙瞳直直地盯著她。
「原來是你啊……」艾黎娜無聲無息地走上岸，美麗的魚尾轉瞬間變成修長白皙的腿，「你來這做什麼？」
「『他』人呢？」瞇起眼，安地爾有些煩躁。
「走了。」艾黎娜擺擺手。
「……什麼？」安地爾說話的聲音竟有點顫抖，與平時給人的感受大有逕庭。凡斯看見他眼底的掙扎與失落，只覺得相當奇怪，不知為何眼前囂張的鬼族會如此反應，但他根本對他不甚瞭解。
「再說一次，『阿希斯』，已經從這邊離去了。」艾黎娜看他沒了反應，倒也掃了興致，接著再一個旋身，她佇在凡斯眼前，「吶，年輕的妖師，名字？」
「凡斯．百凜。」看著眼前的人魚，他想也沒想就說出全名。
「很好，年輕的妖師，你顯然不知道將自己的名……」說道這，艾黎娜頓了一下，將嘴湊近凡斯的耳，低吟似地說道，「這不是完整的名字，你還擁有另外一個名稱？」
「是又如何？」他不知道「褚冥漾」這三字加上去後，自己的名字是否會變得完整。
稍稍閉起眼，幾秒後復睜開，人魚的雙瞳變得更加深沉，然後放低音量說出他的本名。凡斯的眼暗了暗，重複說了句，又如何？
※
褚冥漾想起他們的初遇。
『那天、下定了決心後，我就不再是我。』美麗的眼認真地盯著他，『我放棄了一切，所以我不是您所認識的那人，並且我也沒有她的記憶——』
『——如今的我是沉睡千餘年的水中貴族，喚醒我的人類吶、有自信能駕馭我且不被反噬嗎？』她調笑的用手滑過他的臉頰，聲音裡卻分不出情緒。
「有，現在、我需要妳幫助我！」褚冥漾相當自信地說道，他伸手扣住她的指。
『只要是水、就連空氣中的水霧都可以化為我的利刃。』她掩嘴輕笑，冰涼的指尖再次溜過褚冥漾的臉，『你需要的是能改變現狀的武器嗎？或者是保護自己的防具？你需要強大的力量嗎？強得足以讓你永遠依靠的力量？或是你需要不受敵人傷害的防禦？堅固的讓你不用再擔心受怕的強大防禦？』
綜合現在的局勢，褚冥漾知道他不能使用以往習慣的長刀，而且就算衝了上前，還會被愛逞強的冰炎一巴掌拍回去，所以，現在他需要可以在遠處輔助冰炎的武器。漸漸地，有東西在腦海裡成型。
她反手扣在褚冥漾的手上，頓了頓，像是在讀取他的心思，『我只允許你呼喚我的名字、呼喚我尊貴的名字——』
劃破褚冥漾的手掌，她低頭，舐過上頭的鮮血。
『——米納斯、米納斯．妲利亞。』
不語，褚冥漾看著她，沒錯，不再是艾黎娜，而是米納斯，同一人，卻是用不同的身分、再次出現再他的面前。
到底，在他死後又發生什麼事情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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