暝暗過後,光明來到。

 

    褚冥漾大口呼了幾口氣,還以為剛剛就要去見光明神……

 

 

    睜眼望向四周,黑氣已經退場,整體出現小清新的節奏。還不明白發生什麼事,他眼前伸出一雙白皙的手,接著出於反射行為,褚冥漾握緊那雙手,感受指間瞬間傳上沁涼的觸感,然後順著往後施力的方向,被拉了起來。

 

    本來以為是冰炎,抬頭一看,卻見著了一個沒看過的臉孔,墨黑的頭髮及肩,深紫的眼瞳藏匿著冷靜的氣息,薄唇緊抿。典型帥哥,同時也是典型面癱。

 

    「呃、那個……」褚冥漾正打算道謝,話語卻被那人冷冰的表情凝住了。

 

    彷彿看穿褚冥漾要說什麼,那人開了口,「救閣下的不是我,是我的主人。」語畢,他指了後方疾行而過的黑轎,「但主人有要事要忙,不宜久留。」

 

    本來想要當面和那人道謝的,沒想到卻先走了。褚冥漾想著方讒的情形,只覺還心有餘悸,若沒那人出手相助,恐怕、恐怕他現在就不在這了。

 

    無論如何,褚冥漾只想好好向那人道謝。

 

    「如果閣下不辭辛勞,到此處向主人道謝即可。」像是又讀了他的心思一般,男子立馬遞給他一張黑底鍍金的卡紙,上方居然還工整的印著地址……

 

    搞什麼,這人是救人成習嗎!然後因為太多人想去道謝所以印了這麼精美的卡片什麼的……想著想著,褚冥漾臉突然糾結了。

 

    「怎麼了?」察覺到他的異樣,男子問道。

 

    「你家主人是不是……唔,沒事。」差點說溜嘴了!褚冥漾只想賞自己一巴掌,把自己揍成一塊蝦餅。

 

    「既然沒事,在下先告辭了。」男子微微一鞠躬,即朝黑轎行駛的方向追去,步伐噠噠噠地,在地上製造出輕輕聲響,幾個起落間,消失在遠端的地平線。

 

 

    褚冥漾端詳著信上的地址,發現救命恩人的房子離這不遠,具體方位在霜城遺址之東,同時也是驛站東方三里的地方。

 

    不過,他怎麼記得那裡滿眼荒蕪?

 

    又是個無解的問題。褚冥漾想了想,腦內浮現的畫面是那台看似價格不菲的黑轎,他一邊想著或許救命恩人是個土豪,土豪總有些奇葩的喜好……

 

 

    是夕陽的最後一抹光線喚回他的意識,燦金如蜂蜜的夕曛落下,鑲在白雲底端,烘托出的溫存互相繾綣,火燒雲,雲困火,然後雙雙沉入地平線下,頓時之間,令人產生天空是廣袤無邊的錯覺。褚冥漾這才發覺他離邊界的驛站已經頗近,快走大約百步便可到達,但由於耽擱得太久,遲到是無可避免的,就不知道冰炎等等會如何家暴他。

 

    於是褚冥漾懷著忐忑的心滾回去。

 

    不出所料,他被扁了。

 

    前來迎接他的不是冰炎而是冰炎鞋底。

 

    雖說冰炎鞋底也是冰炎的一部分,但那感覺卻很糟,糟得像被人綁在窗框上,來回無限次輾斃。想到這,褚冥漾不免想到大一除夕夜,黑館重新整修後,毫無人性的宿舍設計……

 

 

    黑館年年重佈結界卻不年年裝修,所以在扇董事一聲令下、說什麼要替黑館裝腥設施後,裡頭的住戶都莫名沸騰了起來。奴勒麗說,啊!又有小玩意可以給我玩了;安因說,希望新的牆壁可以牢固點啊,不然每次手滑就打爆了,重新用一道牆是很方便,但就不知道會混入什麼東西;黎沚問,隔音可以做好一點嗎?蘭德爾和尼羅發出的聲音讓他很困擾……

 

    聽到這,大家哦的一聲,看著狼人和吸血鬼的臉相映成趣的很趣味,然後蘭德爾怒了,尼羅無奈了,一旁聽的冰炎呵呵笑說,幸好他都記得用結界,聽見這話,褚冥漾蛤的一聲,表示懷疑。

 

    記得那時冰炎笑得特別詭異,像是給誰附身了一樣,「夏碎教我的。」

 

    褚冥漾不敢問夏碎還教了冰炎什麼五四三的東西……拜託誰來治療一下他家學長好不……

 

 

    歲末年初之際,黑館一如往很熱鬧。夜深後,忘了是誰開了第一瓶酒,年分不明,唯一知道的是酒精濃度很高,它微醺了當夜寒冰凍骨的氣溫,其中沒有人不醉,沒有人清醒,最後還是賽塔過來替他們收拾殘局。那時白精靈隨意的舉起酒杯一啜,讚嘆,不錯,是瓶好酒,美中不足的是這好酒給他帶來許多麻煩……

 

    大伙醒來時黑館已經神奇的被改造完畢,且已經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。褚冥漾揉揉眼,腦內晃蕩的是宿醉的徵兆,暈眩頭疼,他想著或許冰炎有醒酒藥,於是準備到隔壁房和他取些,但沒想到門的把手剛轉下、門扉沿著軌道開起的瞬間,底下卻傳來無比大聲的尖叫。

 

    褚冥漾忽地打了個機伶,然後往下一看,怒罵一聲靠腰。

 

    誰可以告訴他這是什麼鬼東西——

 

    底板上被牢實的黏了個人臉,臉上表情靈活的抽動著,活脫脫是剛被人扒下來的,看,上方還滴著血呢……褚冥漾簡直要哭了。

 

    「醒了?」熟悉的聲線響起,他不用想就知道是冰炎,這東西該不是他用的吧,冰炎的品味什麼時候掉線了呢。

 

    「學、學長……這個……」褚冥漾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。

 

    「扇董事送給每個人的小禮物,聽說是從獄界空運來的在黑館。」冰炎咬牙切齒地說道,一字一句,像是要拔了她的毛,抽了她的皮,「我有空回去跟她『溝通』一下。」

 

    這下連他也想抽扇董了,玩人不帶這樣玩的啊!但以他的程度,可能還沒抽到就會先被抽……

 

    「褚,放心,我會連你的份一起討回來的。」冰炎如此說著,印象中的臉龐,洋溢的不知是想到成事後的快樂,還是想到終於有理由可以狠狠抽扇董一頓而愉悅。

 

    想得越來越遠,記憶綿延如水,潺潺流過而涓流不止,回溯過往,只覺得還像昨日一般熟悉,可惜時過境遷,當晚彷彿絕響似的,往後幾年過年都沒能相聚,而在幾年後,他甚至不知道他會死亡。

 

    流年輪轉,一指繁華落後迎來一場新的孤寂,在沉默黑黢的夜,霜氣風寒的暴雪內,困著一個寂寞的靈魂。

 

    幾年過後,闃然無聲的漂泊,他哪裡也沒去成,只得在世間落魄,等著下一個遠走的機會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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