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3.記憶喧鬧之時 Desolate And Lone
「醒了？」用手揉了揉紅眼，冰炎的眼神不再迷茫，銳利、冰冷的感覺也連同清醒那瞬間跑了出來。
「早就醒了。」
「你竟然直接昏過去。」用著有些平靜的語氣，冰炎說出不知是反諷還是調侃的話，眼底似乎也若有似無地蒙上睥睨的笑。
「……只是睡著而已。」撇過頭，褚冥漾背對著冰炎。沒錯，就算打死他也不會承認自己昏了過去。看來回來這後又過了七年，神經都有點鬆散了，褚冥漾想著或許他該找個時間恢復過往的水準。
「喂，我不是獅頭。」馬上開始替自己辯解，提爾咧著嘴、大笑的走了過來，「歡迎這位同學，我是醫療班的輔長，羅林斯‧提爾，中文的名字則叫做鳳柩。
「等等……醫療班？這裡是Atlantis學院？」先不論提爾的中文名字有多難唸、打字時要按多少次↓↓↓↓，褚冥漾看著眼前的提爾問出關鍵句。
提爾篤定的點了點頭。
「那為什麼我必須撞火車才可以進來？」看見第一個問題被肯定後，他再接再厲拋出第二個問題。
「因為校門在火車頭。」提爾用平常輕鬆的口氣說著，「放心，很多小朋友不習慣，但多撞撞就會覺得無所謂了。」
「……」
「火車頭還算好的呢，以前校門放在避雷針的尖端上，只要一點點刺歪針頭就會從身上各個地方鑽出來，害我那學期天天忙得要命。」提爾聳聳肩，一貫的不正經態度，卻沒注意到褚冥漾的臉色越來越難看。
「Atlantis學院是……？」
「異能學院。」在一旁的冰炎如此說著。
「藝能學院？」類似變魔術、跳火圈、劈腿、走鋼索的那種嗎？褚冥漾在心底提問。畢竟當時的成績很低，會入這種學校也無可厚非，而如果這樣解釋，那麼進入校門的方式也有了解答——或許是校方要訓練同學的臨時演技，然後受傷只是失誤或意外之類的。褚冥漾忘了冰炎可以聽見他心裡的話。
「靠！」冰炎一腳橫踹了過來，但卻沒踢中。
「同學身手很好喔，依據目前的調查，能閃過他攻擊的人一隻手就可以數出來呢！」提爾興奮的拍拍手、為他喝采，頗有想要拜師學藝的感覺。
「你到底知不知道Atlantis學院是什麼學校？」冰炎忿忿地說。
「不就藝能學院？」你自己講的。
「是『異能』開發學習『學院』……歡迎你，學、弟。」這一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，「學校發給你的手冊沒有讀過？」
「沒有。」那本太厚，光看厚度就不想翻。
「書拿來。」冰炎直截了當地下了命令後，接過了褚冥漾遞來的書。
『水符，洗滌一切多餘之物。』抽出一張淡藍、泛著淺光符紙，冰炎將它按在手冊上方，然後書開始自動翻頁，上方的字也一層一層褪去，但總是會在每一頁留下幾個黑字。最後，翻到頁尾時，每頁的黑字自動浮了起來，聚集在一張看起來像A4大小的紙上。
「拿去，這是重點。」冰炎將A4白紙摔在桌上後，明明沒重量的紙卻發出碰地一聲。褚冥漾合理懷疑自家學長和姊姊是同一陣線。
「就這樣？」伸手接過白紙後，褚冥漾發現只有短短十幾行字而已。
「不然你以為有多少？」
「……」原來一整本都是廢話。
※
「你已經錯過就學典禮了，所以至少要去班上晃晃。」提爾丟過一罐飲料給正在看A4紙的褚冥漾。
「謝謝。」禮貌的道過謝後，打開飲料啜了幾口，發現飲料的味道還不錯，挺爽口的，且喝久也不致膩煩。
難得的平靜時間在教室出門溜達後被打破，接連的是一連串地震似的晃動。
「嘖，快走！再不走就會來不及。」冰炎一把拖住褚冥漾，轉身打開保健室的大門。唰的一聲，大門敞開，各式斷手缺腳的殘屍羅列在外，有的面朝上，露出驚慌恐懼的表情，有的甚至連臉的模樣都已看不清。
這場景、好像在哪有見過？褚冥漾渾身泛起一陣惡寒，覺得不妙。
血腥味瘋狂亂竄，連同過往記憶編織成極度厭惡的從前，回憶與現今交互重疊著，迴旋、縈繞，最終緊纏於心。
※
熟悉的腥味溢散在大氣中，雖然還很稀薄，不過凡斯卻能馬上辨識出來。知道「那個地方」出事了，他暗自為自己出遊、還被精靈纏上這不明智的選擇感到懊悔。凡斯握緊雙拳，表情更加冷若冰霜；有股無形的殺氣環繞周遭，如同一把把利刃，盤旋在兩人頭頂。
「凡斯，怎麼了？」亞那感受到凡斯的改變，問了起來。
「出事了。」不願與亞那多作說明，他只淡淡留下這三個字，下秒血紅的法陣出現在腳下，墨黑色的身影轉瞬消失在精靈的眼前。
沒有指定地點的傳送陣，會將自己轉移到擁有相似血緣的人附近。黑色的雙眼緊閉，睜開時多了血絲。只見凌亂的血液濺灑滿地，一點一滴淋在乾涸的地表上，遭到鮮血渲染之處、皆成了怵目驚心的暗紅。
這火紅，灼疼了他的眼。
凡斯看見幾個來不及躲進結界的同族被殘忍殺害；他們並無做錯什麼，只是終日悶在結界內、有些無趣。他們僅僅是想踏出那裡，享受外界的微風罷了。
或許對妖師的無能力者而言，外出都成了夢寐以求的特權。
害怕的表情展露在眼前——明明連反擊的能力都沒有，為什麼還要將他們殘酷的殺害？——自詡白色種族的族他們有時卻顯得更加殘忍，要不是妖師一族持續退讓，哪能容得下他們如此囂張？
再一個彈指，熊熊焰火將屍體焚燒殆盡，最後清涼的風迎來，帶著殘餘的骨灰揚入空中，轉身，他踏入結界內。
「我回來了，父親。」冰冷的聲音落下，不夾帶一絲情感，「這裡已經變得不安全。」言下之意表達得很清楚，若再不換個地方藏匿，會有更多、更多無辜的同族被殺害，因為已經被追蹤者發現了。
「凡斯，擇日不如撞日。讓他們收拾收拾，今天就離去。」對面的男人給了答覆。
「是。」凡斯退下，衣襬拖地沙沙作響。
為什麼總是活得像小偷？終日躲躲藏藏怕給人發現。他們什麼也沒有做，便被冠上了莫須有的罪名。凡斯從來冷眼看待世界，因為這裡早就荒謬得不像樣。
※
一樣驚慌失措的眼神，一樣不明所以的表情，勾動的、是誰的回憶？
褚冥漾一把拍掉冰炎抓住自己的手。
「滾！」轉身，他對著與精靈有相似面容的他下了逐客令，沉甸甸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無力，但更多的卻是無助。
「你醒醒！」冰炎扣住他的肩膀。剛才褚冥漾憶起過往的同時，他或多或少也看見畫面、那由殷紅鮮血所構築成的景象。
冰炎看著眼前的人，那成為傳奇並隱沒於歷史的潮流之中、冰冷且投奔鬼王的強大妖師，自己父親口中不擅表達溫柔，知識卻很充沛的朋友……卻沒想過真正出現在眼前的那位，看起來如此的徬徨無助，敏感的他彷彿輕輕一碰，就會碎裂。
靜默籠罩整個空間，沉重的壓力令人窒息。走廊上的光影時強時弱，記憶裡碧草如茵的原野，染上了誰的鮮血？過去與現今終焉連成一線。
褚冥漾自己清楚得很，之前那段日子沒有對現在造成影響都是騙人的，因為那過於真實，只是平常的他還可以裝裝樣子、說聲沒事罷了。
不想在繼續待在這裡，褚冥漾衝了出去。
「褚！」
隱約聽見有人大喊著他的名字，但卻沒有為他停下。衝出走廊後的褚冥漾繼續狂奔著，直到他看見了前面的彼岸水才止住腳步，回首，冰炎追上他的腳步，也跑了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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